作者 | 李小天

2025年，中企出海面臨著前所未有的考驗與挑戰。

特朗普再度入主白宮后，旋即揮舞起關稅大棒，繼2月1日宣布對華全面加征10%關稅之后，自3月4日起對中國輸美產品再次加征10%關稅，中美貿易變數叢生、不確定性增強。另一方面，特朗普政府對華經貿的持續打壓，繼而在全球其他地區引發連鎖效應，例如墨西哥等跳板市場的關稅調整，也沖擊著中國供應鏈的海外布局。

但困境蘊藏著機遇，艱難孕育著希望。當“出海”成為必答題的今天，中國企業正以堅定不移的信念、革故鼎新的面貌，在全球市場逆勢突圍、開疆拓土。

面對新的國際政治經濟局勢，企業出海也成為今年兩會期間，代表委員們關注的熱點話題。

在今年的《政府工作報告》中，“穩定對外貿易發展”被列為2025年政府工作任務之一。其中涉及“優化融資、結算、外匯等金融服務” “促進跨境電商發展，完善跨境寄遞物流體系，加強海外倉建設” “拓展境外經貿合作區功能，發展中間品貿易，開拓多元化市場”等多元化舉措。

與此同時，多位代表、委員也在兩會建議提案中，從“反內卷”、 全產業鏈出海、汽車出海、跨境電商等多個方面，為未來的中國企業出海給出指導性建議。

看清政策，看清風向，才能安心出海。

霞光社根據多位代表、委員的建議提案，梳理了2025年兩會上的出海關鍵點：

如今，當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不約而同地來到海外，開辟第二曲線、尋找增量空間，“內卷”變“外卷”的現象也愈發普遍。

一方面，在一些熱門出海賽道，如 3C 產品、服裝、家居等領域，眾多企業推出的產品功能、設計相似，服務模式也較為單一。因為缺乏創新理念與核心競爭壁壘，只有以更低的價格占據海外市場，從而讓整個行業被迫深陷低價內卷的泥淖。

以跨境電商行業為例，據抽樣調查，2024年上半年，超過半數賣家反饋營收出現下跌，其中有四成賣家營收甚至降低了30%以上，僅19%的賣家營收同比增長超過了30%。跨境企業的增收不增利，成為一種普遍情況。

另一方面，為了爭奪有限的海外市場份額，企業往往陷入價格戰的漩渦。以中國汽車出海為例，部分企業為了迅速打開市場，通過降低價格來吸引消費者。

乘聯會數據顯示，2024 年全年降價車型達 227 款，其中新能源車新車降價車型的平均降價力度達 1.8 萬元。這種低價競爭策略雖然在短期內可能增加銷量，但長期來看，嚴重壓縮了企業利潤空間，也損害了中國產品在海外市場的品牌形象，使中國產品被貼上 “低價低質” 的標簽。

因此，“反內卷”，成為今年兩會的一個熱點話題。兩會代表、委員從技術創新、品牌建設等維度，給出如下建議：

• 中資企業出海進入深度參與全球競爭的階段，但存在出海產品同質化、價格戰頻發等 “內卷式” 競爭問題，政府和企業應該共同努力，遏制不正當競爭，加強技術創新和品牌建設。

• 政府層面，建議強化出海企業的資質審核和宏觀調控，加強企業行為監管，遏制不正當競爭，從源頭上減少惡性競爭。

• 行業協會應積極牽頭行業巨頭參與國際規則制定，提升中資企業的國際話語權，促進中資企業在海外市場的良性競爭，提升國際競爭力，維護 “中國制造” 的品牌形象。

• 企業層面，應注重技術創新和品牌建設，提升產品和服務的附加值；同時制定科學的國際化戰略，避免盲目跟風和資源浪費。

• 支持企業出海，打造全球化創新網絡，是推進科技創新的有效途徑。出海是破“卷”之路，有條件的企業應該走出去，通過出海打開增長天花板，鍛造核心競爭力。

• 一方面要引導鏈主型龍頭企業組織上下游配套企業，建立涵蓋“研發—生產—服務”的產業鏈創新出海聯合體；

• 另一方面，通過稅收等政策為產業鏈集群出海保駕護航，通過構建“協同化、綠色化、數字化”的稅收支持體系，降低企業跨境運營成本，推動中國產業從“單點出海”向“全鏈共贏”升級。

• 當前部分企業“卷完國內卷國外”，本質是路徑依賴未破除，競爭維度未升級的體現。出海不等于“出口”，企業不應將出海簡單視為產品銷售地域轉移，繼續沿用過去價格戰路徑開展國際競爭，而是要從戰略高度實現能力的全球化，即深度整合全球資源重構價值網絡，由內而外重塑企業核心競爭力。如此才能升級競爭維度，變“價格戰”為“價值戰”。

如今，隨著全球經濟形勢的變化和國際市場競爭的加劇，單純的產品出海模式弊端逐漸顯現。

一方面，貿易保護主義抬頭，針對中國產品的反傾銷、反補貼調查頻繁發生。以鋼鐵行業為例，近年來歐美等國家多次對中國鋼鐵產品設置高額關稅，限制中國鋼鐵出口，嚴重影響了相關企業的海外市場份額。另一方面，僅出口產品，企業無法深度參與國際產業鏈分工，易受上下游產業波動影響，抗風險能力較弱。

在產業研究學者林雪萍看來，企業出海可以分為兩種不同的表現。一種是“真出海”，企業構建了一種長期扎根海外的生存能力。另一種是“假出海”，是成本與風險考量的現實主義者。

企業是否在不同的國家和地區有實體公司落地，能否深度融入本地、獲得當地的信任和認可，能否在上下游產業鏈重新進行有效的價值連接、驅動供應鏈升級而非簡單的組裝制造，是區別“真出海”與“假出海”的三重考量維度。

中國企業的全球化品牌建設，必然離不開在產業鏈上下游的全球化布局、協同合作與集群發展。2025年兩會期間，中央及地方政府圍繞“抱團出海”“產業鏈協同”等關鍵詞密集釋放支持政策。工信部《中小企業出海服務專項行動》明確提出，通過平臺、產業鏈、園區合作模式推動企業“抱團”，2024年促成超300個產業集群與海外園區對接。

對此，兩會代表、委員給出如下建議：

• 將光伏、鋰離子電池、新能源汽車（“新三樣”）作為全產業鏈出海的核心，推動產品、產線、技術、人才、服務及 EPC（工程總承包）集體出海，支撐人民幣國際化。

• 搭建 “新三樣” 跨境貿易信息共享平臺，應對歐美技術壁壘、碳關稅及碳足跡認證，提升企業預警能力。

• 簡化通關流程，降低出口成本，引導產業鏈上下游協同，增強 “鏈主” 企業帶動力。

• 支持中國企業在 “一帶一路” 沿線及欠發達國家投資新能源基礎設施，如光伏電站、儲能項目，實現互利共贏。

• 依托 “一帶一路” 平臺，鼓勵高端裝備制造企業抱團出海，形成產業鏈協同效應，提升國際競爭力。

• 加強政府統籌協調，支持企業參與共建國家能源基礎設施建設。

• 通過援外項目、政策對接等方式，幫助企業突破技術壁壘，提升品牌影響力。

2024 年，中國汽車出口量達 640.7 萬輛，連續兩年位居全球第一，新能源汽車出口占比顯著提升。

但在全球市場攻城略地的同時，諸多問題也逐漸凸顯，中國汽車行業正站在從 “規模出海” 邁向 “高質量出海” 的關鍵轉折點。

例如，部分車企出海缺乏系統規劃，目標市場、產品及模式同質化嚴重，導致 “海外內卷”，削弱了產業整體利益。并且，中國汽車行業在國際標準法規協調體系中缺乏主動權，海外知識產權布局滯后，應對糾紛能力不足，潛藏著系統性知識產權風險。在產品結構上，出口車型仍以中低端為主，品牌形象和價值較低，售后服務體系也有待完善。數據顯示，2023 年世界前五大汽車集團全球銷量均超過 600 萬輛，而中國車企品牌銷量達百萬輛量級的只有 5 家，且德、日、韓車企海外銷量占總體比例超 80%，中國幾家頭部出海車企的海外銷量占比僅在 40% 出頭。

因此，技術創新、品牌建設、產業鏈協同與服務體系升級，成為中國汽車產業下一階段發展的重中之重。對此，兩會代表、委員給出如下建議：

• 解決海外銷售汽車缺陷零部件 “回國檢測難” 問題，短期建立回收試點，長期修訂法規標準、優化流程，提升中國品牌海外形象。

• 攻克車規級芯片設計短板，提升制造能力，完善測試認證體系，保障產業鏈自主可控。

• 加強行業協會與政府協作，建立車企與供應鏈資源共享機制，依托海外產能報備系統，暢通信息交流、鼓勵深度合作，最大程度促進生產資源的充分調動以及產能的最優分配，從而增強中國汽車產業在全球產業鏈、供應鏈、創新鏈中的競爭力和影響力。

• 構建海外服務支撐體系，協助車企對接當地政策法規，強化國際規則參與度，提升話語權。

• 鼓勵相關行業協會及智庫，在中國汽車產業主要出海目的地設立服務中心，在深入研究和梳理當地法律法規、市場環境等基礎上，為出海車企項目落地提供精準指導，幫助它們高效建立包括制造、物流、營銷、售后等在內的全方位在地產業體系。

2025 年，跨境電商行業將圍繞技術創新、品牌全球化、供應鏈韌性三大主線深化發展。

在技術創新層面，隨著人工智能如火如荼的發展，AI 正深度賦能跨境電商發展全鏈路。從選品分析、智能客服、多語言翻譯及廣告投放，從供應鏈優化再到個性化營銷，AI正深刻參與并重塑著跨境電商行業。

在品牌建設方面，純鋪貨模式因流量轉化難題逐漸式微，精細垂直運營成為主流，商家愈發重視精細選品，甚至開模拓品，以滿足細分市場需求。

與此同時，海外倉成為行業大勢，隨著海外用戶對物流時效預期提升，平臺也不斷提高時效要求，如 TikTok 將東南亞跨境到倉時效縮短，促使企業選擇覆蓋廣、品類全、可視化程度高且省錢劃算的海外倉服務。今年的《政府工作報告》中也提及，“促進跨境電商發展，完善跨境寄遞物流體系，加強海外倉建設。”

并且，隨著各國對跨境電商監管政策不斷調整，本地化、合規化運營也成為大勢所趨。企業在探索高效商業模式的同時，也需應對數據安全、知識產權保護等合規要求，才能實現長期主義的高質量發展。

針對跨境電商行業，兩會代表、委員給出如下建議：

• 依托粵港澳大灣區科創走廊，推動 “AI + 跨境電商” 融合發展，打造產業創新基地；

• 提供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，支持傳統外貿企業數字化轉型；

• 開展 AI 大模型應用示范項目，培養復合型人才；

• 強化數據安全與知識產權保護。

• 構建多層次跨境金融服務平臺，支持跨境電商發展；

• 簡化投融資審批流程，探索跨境電商風險補償機制，推廣人民幣結算，降低企業資金周轉壓力；

• 整合專業機構資源，為企業提供法律咨詢、合規審查和國際商事規則培訓；

• 相關部門應鼓勵律師事務所、咨詢機構等專業力量為企業提供專業的法律咨詢、合規審查、爭議解決等服務，并支持發展涉外法律專業人才隊伍建設；

• 相關部門應整合出海信息平臺資源，構建普惠專業服務體系，構建一站式、普惠性的出海專業服務體系，為中小企業出海提供全方位的信息查詢、政策解讀、服務對接、風險預警等專業服務。

從兩會上的《政府工作報告》，到代表委員們的建議提案，可以看出，“出海”，無疑是2025年中國企業發展的重要機遇。

縱使海外市場風急浪高、波濤洶涌，在政策加持與技術創新的帶動下，企業出海的腳步，也會愈發地堅實篤定、行穩致遠。